
说起“油桶底”,打小就在我记忆里扎了根——那是我们十里奓(tuō)村,家家都会做的一道传统美食。
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,食用油金贵得很,寻常人家一年也用不了多少。所谓“油桶底”,便是用剩在油桶最底下那点油烙成的饼;有的地方也叫它油干馍。过去想吃一顿“油桶底”,是件格外奢侈的事,只有谁家招待新女婿、或是节假日来客时才会做,所以它又被称作“稀罕饭”“富贵饭”。
让我最难忘的,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。那年舅舅舅妈从兰州探亲回来,妈妈特意给他们烙了“油桶底”,那味道,我到现在都记得。那会儿家里来客,我们小孩都自觉不上桌,妈妈会把些不规则、卖相稍差的饼留给我和弟妹。我是姊妹里的老大,总把多的让给弟弟妹妹,自己捡点掉下来的渣渣吃——可就算是渣渣,也酥脆得让人回味无穷。
如今日子好了,我也想寻着过去的味道,给女儿女婿做回“油桶底”,让他们下班回家能尝口热乎的。做法其实不复杂:取少许白面粉,一半用开水烫,一半用凉水拌成面絮,再把两者揉到一起,醒发二十分钟,面一定要揉得光溜又劲道。接着擀成大薄片,最关键的一步是刷油——食用油或猪油(大油)都行,必须刷得均匀,再撒上花椒粉、食用盐,最后铺一层翠绿的小葱花,抹匀了才够香。
把刷好油的面片卷起来、折好,顺着45度角斜切成细条,每六七根拧成一个生胚,放一旁松弛几分钟,让椒香、盐味、油润和葱鲜慢慢融到一起。电饼铛预热刷油,放进擀好的生胚,每五分钟翻一次面,多翻两次,等烙到两面金黄,就能出锅了。再炒上几个家常菜,这顿饭就算齐活了。
下了班的孩子们一回家,就围着这酥脆多层、香气四溢的“油桶底”吃起来,赞不绝口。尤其是女婿,一口一个“好吃”,把我这丈母娘夸得心里暖暖的。可我反倒有点自责,总觉得卖相不如外面食堂的好。女儿听了,嗔怪着劝我:“妈,您别事事都追求完美,这就特别好啦!咱们自己做的,食材新鲜、用料放心,还干净卫生,只要我们吃得舒心,就是最好的。”
改革开放后,物资越来越丰富,日子越过越红火,“油桶底”早成了家常便饭,不再是当年的“奢侈品”。可每次吃起它,我总忍不住想起过去的日子——也更明白,如今的幸福生活来得不易,得好好珍惜。